今天我生日(小小說)
啟詮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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沙塵半個多月前就想好了,今年無論如何都要給自己個兒正兒八經地過回生日。
沙塵今年的生日正好是星期六,這些天反復琢磨著掂量著可以也必須找?guī)讉€走動得勤、情感上又很親近談得來的哥們,好好聚一聚,樂樂呵呵地過個生日。
待人真誠為人豪爽的沙塵,已經很多年沒過生日了。父母過世后,除了每年生日這一天銀行的祝福短信外,沒有人提起過沙塵的生日,倒是沙塵凈給別人過生日了,沙塵就奇了怪了,給這么多人張羅過生日,還幾乎都是他買單,怎么就沒人提及他也是需要過生日的啊,不應該啊。身邊總是有人這樣表白自己,都忘了自己哪天生日,沙塵覺得這純屬胡謅八列。沙塵每當給別人過生日后都埋怨自己怎么就這樣屁顛屁顛上趕著呢,一夜過后,他就將昨天的想法拋在九霄云外了,又興致勃勃一如既往地張羅別人的生日,好像為親人朋友過生日已經板上釘釘是他份內的事了,必須這樣做,一定要這么做,心里才舒坦。沙塵想著想著就笑了,自己個兒是不是有點賤啊。
生日前兩天,沙塵就訂好了過生日的飯店,是本市最豪華的龍王府酒店,包房是南海碼頭,標準的12人間,有兩組沙發(fā),有彩電音響,橘黃色吊燈,典雅大方,敞亮,有檔次,特有面子。龍王府的菜肴精致,味道沁人心脾,吃過的人都會念念不忘。當然,一桌酒菜的價格不菲,但在沙塵看來是物有所值。訂好酒店后,沙塵開始給哥們發(fā)通知,逐個打電話。沙塵先打給在他心里篤定最親近的周哥。哥,是我,周六有啥安排嗎,沒有呀,太好了,周六我生日,謝謝哥祝我生日快樂啊,啥生日不生日的,就是找個由頭,大家聚一聚,時間是周六中午十一點半,在龍王府南海包房,我就恭候哥哥大駕了,謝謝哥。接著沙塵又給趙哥鄭哥金哥打電話,大家都提前祝沙塵生日快樂,一通電話下來,都已經說得妥妥的,都答應一準會到。沙塵又告訴自己的跟班小兄弟剛子,囑咐他和媳婦一起來,讓他媳婦帶個閨蜜啥的,免得她一個女的不好意思。周哥趙哥鄭哥金哥都是沙塵交了二十多年的哥們,都五十左右,特別是沙塵和他們都在一個集團工作,雖然分屬不同部門,但來往密切,每月都會聚兩三次。這四個哥哥的生日前后挨著,就爽性每年一起過,十多年前沙塵參加過一次他們的生日,因沙塵的年歲比他們小幾歲,沙塵每年都搶著張羅著給他們過。上個月,沙塵剛給哥四個過了生日,地點也在龍王府,沙塵安排的菜,買的單,之后又安排著到歌廳唱歌。沙塵還記得大家最后唱的歌是《朋友》,唱到高潮處,大家都流著淚,笑著,手緊緊握在一起,彼此擁抱著,舌頭都有點大地說我們要相親相愛。
周六的早上,沙塵還沒醒,老婆就走了,記得昨天夜里老婆說周六有兩臺手術,就早早回自己的房間休息了。沙塵想說周六是自己的生日,想問老婆有沒有時間,想了又想,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,說了也沒什么意思,隨著住房面積不斷增大,兩個人已經很多年前就分房睡覺,按老婆從醫(yī)學角度說更健康,健康有沒有不是很清楚,倒是有距離感了,美也不見了,孩子上大學后,夫妻倆已經有兩三年了除了孩子和老人的話題外,兩個人的話少得可憐,都是各忙各的,想想看看,身邊的很多這個年紀的夫妻差不多都是這個狀態(tài),好也好不到哪去。起床后,看到餐桌上有老婆做好的早點,粥還溫乎著,還好還有煮雞蛋,還是兩個,不知是老婆沒吃還是知道他過生日多煮了一個,看著兩個雞蛋,沙塵內心暖意融融,有點久違的感動。
沙塵換了一套很隨意的休閑裝,穿了雙老北京布鞋,想著中午少不了酒,就沒有開車,早早地出了門,步行四十多分鐘,提前半個小時到了位于新區(qū)的龍王府酒店。新區(qū)高樓林立,高檔小區(qū)扎堆,商場購物中心很多,已經成為城市發(fā)展的新坐標。大堂經理迎著沙塵走過來,因常來光顧,已經很是熟悉。大堂經理安排服務員陪著沙塵點菜。沙塵一口氣點了十二道菜,寓意月月吉祥,飛蟹基圍蝦海參鮑魚深海魚牛腩東坡肘子等等,沙塵告訴服務員先備菜,在服務員的陪同下,坐電梯走進三樓的南海碼頭包房。剛子和媳婦還有剛子媳婦的閨蜜燕子在包房的沙發(fā)上說著話??匆娚硥m進來,三個人立馬站起來,剛子給沙塵來了個大大的擁抱,大聲地說,哥,生日快樂。剛子媳婦走過來給沙塵一個很厚實的紅包,擁抱著沙塵祝沙塵生日快樂。沙塵馬上推辭,咱是家人別整事。剛子媳婦說,哥,是剛子和我的親哥,這是弟弟妹妹的心。沙塵就沒有再推辭。燕子雙手捧著大號的花籃送給沙塵,來了一個滿族禮節(jié),躬身施禮祝福沙塵。沙塵開心地笑著,和三個人坐著聊天。餐桌上還有一個包裝精美的三層蛋糕,是本市最好的蛋糕店歐洲風情的,沙塵再一次感受到剛子這個兄弟對自己的厚重,沒白交,剛子兩口子對自己那是沒的說。
已經是十一點二十分了,服務員倒茶的時候,問沙塵啥時起菜。沙塵說再等一會兒。周哥他們哥四個咋一個都沒到呢,沙塵想可能是周六出來的人多,路上不好打車,加上雙休日路上車多行駛緩慢的緣故吧,城市不大,一到節(jié)假日就堵車非常嚴重,這已是司空見慣了,反正今天大家都休息有的是時間。沙塵撥了周哥的電話。哥,到哪了,你那邊怎么這么亂呢,聽不清,我在龍王府恭候哥哥呢,啥日子,我前天不跟哥說了嗎,今天我生日,哥幾個聚聚。啊,哥你那邊有事要晚會兒過來,沒關系,我等你。撂下電話,沙塵依舊笑著,和剛子他們說沒事兒再等會,剛子因沙塵總帶他出來聚會,和周哥他們也很熟。沙塵和周哥通話的時候,已經聽出來了,周哥和一些人正在喝酒,里面很是嘈雜,男男女女很多人的樣子。沙塵又給哥四個中的老大哥趙哥打電話。接通后,趙哥的聲音很低,抱歉啊沙塵,今天我過不去了,我老丈母娘犯病了,正聯(lián)系醫(yī)院呢,祝你生日快樂啊。沙塵忙問,老人家現(xiàn)在咋樣,老人的身體最重要,啥生日不生日的,沒事兒,改天再聚。又等了二十多分鐘,鄭哥金哥也沒有來,沙塵心里有些不得勁兒,臉上還是一副笑模樣,就告訴服務員上菜吧,和剛子說咱們邊吃邊等。沙塵給金哥打電話,響鈴快一分鐘都沒人接。不到十秒鐘,老金發(fā)來微信,說在醫(yī)院呢,不方便接電話,有什么事明天再說。鄭哥的電話說得更有意思了,說是單位開會領導講話呢,不能接電話。都是一個單位的,扯蛋吧,周六大中午的開什么會。沙塵想這哥四個像商量好了似的,這么湊巧,都趕上今天有事,前天他們明明都答應好好的了,沙塵一下子覺得自己在他們心里也許根本就沒什么分量,充其量也就看重自己主要是能夠為他們買單,按老婆幾年前常跟他說的那樣,還是長點心吧,你對別人掏心掏肺的,別人未必拿你當哥們,也就是酒肉朋友而已。老婆的話,沙塵不信,但一次又一次地打臉,他不得不承認,自己在這些人心里沒什么位置,都是自己剃頭挑子一頭熱。
沙塵喝酒是看心情的,心情好的時候,喝個斤八的白酒,再喝個十來瓶啤酒,啥事都沒有,越喝越興奮越清醒,說話的思路說話的底氣清晰十足,縱橫捭闔,讓人佩服得很。心情不順的時候,一杯啤酒都會醉得一塌糊涂。剛子看出沙塵隱藏的不悅,更知道沙塵喝酒的特點,就和沙塵說,哥,今天點的海鮮多,咱喝些玉米汁吧,好好享受一下美食,一喝酒,這些好東西就吃不出味兒來了。沙塵有點苦笑地說,今天我生日,咱咋的也得喝點酒,啤的不喝了,少喝點白的,哥在這有存酒,就喝精品二鍋頭吧,56度的,哥喜歡那個味兒。剛子不好拗著沙塵,只好讓服務員上小杯。剛子給四個都倒?jié)M酒后,請沙塵講兩句。沙塵站起來,說,今天我生日,感謝弟弟妹妹的光臨和祝福,祝我們都開心快樂,情誼永恒。沙塵說干,大家第一杯都見了底。沙塵說,咱今天以吃為主,咱先來飛蟹,一個人倆,哈哈。吃著,喝著,沙塵明顯見多,喝了還不到二兩,就有些吃不住勁了,剛子看出來,沙塵的心情很不對勁,就告訴服務員上了玉米汁??斓揭稽c半的時候,周哥帶著四個人過來了,剛子看他們也是喝了不少酒,說話都不怎么利索了。沙塵搭著周哥的肩膀說,哥,今天我生日,哥幾個來,弟弟高興,咱好好喝。沙塵記得最清楚的是,從周哥來到散場,周哥沒有說一句和沙塵生日有關的話。周哥大著舌頭醉意朦朧地說,今天不湊巧,哥幾個都有事,老趙去釣魚了,老金陪老婆逛商場去了,老鄭打麻將呢,改天,不用,明天你再整一場,他們都會來。沙塵恍惚間記得,周哥他不但把沒動的菜,特別是飛蟹基圍蝦,還有蛋糕都帶走了,說他家的小孩就喜歡吃這個牌子的。怎么散的,沙塵不記得了,讓剛子去結賬,剛子說他想結來著,結果有人早就把賬結了。
剛子他們把醉得不成樣子的沙塵送到家,沙塵聽剛子說是嫂子結的賬,就迷迷糊糊睡著了。不知過了多久,口渴,睜開眼起身,外面天都黑了,聽到客廳里播放的生日快樂歌,恍惚間看到客廳茶臺上放著一個精致的蛋糕,還有一瓶紅酒,透過廚房的玻璃門看見老婆的背影。
沙塵眼睛濕潤了,今年這個生日過得有點跌宕起伏驚心動魄的,值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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